“在上海，即便是我這樣一個買汰燒的外地媳婦，都懂得房子是一個人的臉面。上只角、下只角，內(nèi)環(huán)、中環(huán)、外環(huán)，商品房、經(jīng)適房、拆遷房，買什么樣的房子，就是什么樣的人?！?/p>

這段外地媳婦馮曉琴關(guān)于“房子”的獨白，五味雜陳地拉開了電視《心居》的序幕。隨著細膩而寫實的鏡頭，一個老上海家庭，幾代各具特色的上海人，復(fù)雜的家庭結(jié)構(gòu)，微妙的姑嫂關(guān)系，對房子近于偏執(zhí)的執(zhí)著，以及融在瑣碎日常中的溫暖、理想與堅韌，都在一幅錯綜斑斕的市井風情畫里徐徐展開。

海清飾馮曉琴

3月17日，由上海作家滕肖瀾的同名小說改編的電視劇《心居》在浙江衛(wèi)視、東方衛(wèi)視上星播出，愛奇藝全網(wǎng)獨播。透過小人物“買房”“賣房”的微型社會生態(tài)視角，《心居》講述了上海原住民與闖入者，都在努力讓自己扎根上海、將自己融于上海的故事。

該劇由滕華濤執(zhí)導，原著作者滕肖瀾擔任編劇，海清、童瑤、張頌文（按姓氏首字母排序）領(lǐng)銜主演，馮紹峰特邀主演。項目獲上海市廣電局大力支持，已申報國家廣播電視總局“十四五”時期重點電視劇選題規(guī)劃項目。原著、劇本及電視劇均獲得了上海文化發(fā)展基金會市重大文藝創(chuàng)作項目資助。

《心居》出品人，騰訊集團副總裁、閱文集團首席執(zhí)行官程武談道：“上海不只是一座城市，也是一扇生動的時代窗口。滕肖瀾老師的這部作品，從上海一戶普通大家庭切入，雖然講的是‘買房’、‘賣房’等一系列與‘居’相關(guān)的事件，但展現(xiàn)的卻是普通老百姓內(nèi)‘心’，對美好生活的孜孜向往和熱切追求。上海人民的生活百態(tài)，其實也是‘十四五’時期，我國全面建成小康社會、開啟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(xiàn)代化國家新征程的一個縮影，是社會快速變遷下的一段時代旋律?！?/p>

而原著作者及編劇滕肖瀾則表示：“此心安處是吾鄉(xiāng)，《心居》主要寫的是人和人之間的關(guān)系。因為大多數(shù)的人都是為了心中所想不斷努力，頑強地生活和奮斗著。雖然是小日子，過得卻是大味道。小人物亦有大情懷。我希望能夠盡力寫出這層意思?！?/p>

作家滕肖瀾：寫上海百姓的生活，房子是繞不過去的點

小說《心居》2020年10月由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出版。這是新海派作家、魯迅文學獎得主滕肖瀾的長篇新作。剛一面世，該書就以“房子”這個極具話題度的主題引起了廣泛的關(guān)注。

小說《心居》以此刻的上海為背景，這座城市里生活著生于斯長于斯的城市常駐者，折騰半輩子只為落葉歸根的老上海人，不想變得透明而努力上進的新上海人。在日新日進的大都市大時代，以顧家三兄妹為代表的上海人們，圍繞房子衍生出種種悲欣交集的人生經(jīng)歷。歷經(jīng)生活的劫波，他們渴求更豐沛的物質(zhì)生活，同樣也不遺余力地為個人靈魂尋找安妥的棲居之處。

“在當下，要寫上海平民百姓的生活，房子是繞不過去的點。”滕肖瀾說。她在2020年進行的一場新書發(fā)布會上坦言，自己也有買房的經(jīng)歷。到今天，房子已不再僅僅是房子，對上海人而言，它代表了“一種價值的取舍”，蘊含了“很多外延的東西?！?/p>

《心居》劇照

小說的題目叫《心居》，心是心靈，居是房子，滕肖瀾說：“我是把‘心’放在‘居’前面的，房子是切入點，我更多的是想寫人跟人之間的關(guān)系，以顧家這么一個大家庭衍生出來形形色色的人，他們對未來的希望，以及他們怎樣為了心中所想、心中所愿去奮斗著，去努力地生活著?！?/p>

而談及《心居》的影視化改編，滕肖瀾認為，好的文學作品提供模板給影視，影視用更加多元、豐富的，受眾面也更廣的方式呈現(xiàn)出來，這是一個“相互成就”的過程。

從小說到電視劇，《心居》的改編經(jīng)歷了“二度創(chuàng)作”。比如小說以顧家的周六聚餐開場，大哥大嫂、妹妹妹夫、侄子甥女，連同自家兒子兒媳、孫子老母親，13口人聚在顧士宏的家里，圓桌臺擺開，各路角色嘰嘰喳喳登臺亮相，話題不自覺就扯到房子，又從房子扯出千絲萬縷家長里短。

“這樣的開場在劇本里肯定是不行的。電視劇如果一下子上來這么多人，不可能像小說那樣通過作者敘述‘自報家門’。很多東西到了劇本里會更加集中。而且小說相對寫得隨性一些，節(jié)奏進展也更緩慢?！彪懻f。

果然，電視劇《心居》的開頭，買房借錢、送假LV圍巾等橋段，將顧家日常生活的戲劇感拉滿。馮曉琴與顧清俞的對手戲，也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，斗智斗勇，十分好看。正應(yīng)了小說里馮茜茜的一句話：“外人其實是不搭界的，套路全用在自家人身上?！?/p>

滕肖瀾坦言劇本相對小說在前幾集有較大改動，主創(chuàng)團隊反復(fù)尋找故事切入點，“必須有這樣的核心，讓觀眾快速了解你要展現(xiàn)給他的是什么?！?/p>

另外，小說里的一些一筆帶過的東西，在劇本里對前因后果進行了更清楚的交代。滕肖瀾反復(fù)代入角色，“把每個人物想得透一些”，體會其一言一行背后的動機?！靶≌f比較感性，劇本比較理性思維多一點。而且小說是個人的創(chuàng)作，劇本是主創(chuàng)團隊討論的結(jié)果?！?/p>

海清飾馮曉琴

童瑤飾顧清俞

由海清扮演的馮曉琴與童瑤扮演的顧清俞，奠定了電視劇《心居》的雙女主基調(diào)。馮曉琴這個外地媳婦，嫁給了有點懦弱的上海丈夫顧磊。顧清俞是顧磊的同卵雙胞胎姐姐，書里寫她“眉清目秀，不失英氣”，又在外企工作，作風剛強果敢，二十三四歲買了市中心萬紫園的湖景房，搬出去獨自居住。而馮曉琴嫁到顧家，生了兒子，還和公公顧士宏、80多歲的奶奶擠在20年前造的三室兩廳里。

“乍一看她們有天然敵對性的，”滕肖瀾說。一個是家里說一不二的“阿姐”，另一個是左右逢源的外地媳婦，“落在顧清俞的眼里，這個弟媳婦好像特別能干，想法特別多。”

雖然一個是弟媳婦，一個是大姑子，但一開始兩人的出發(fā)點都是“為了這個家好”，馮曉琴口口聲聲的“阿姐”叫得親切隆重，顧清俞也把馮曉琴的付出看在眼里，諸事少去計較。可慢慢地在生活中“事趕事”，兩人之間矛盾漸深。

“其實她們每個人都只是想達成心目中的一種理想的生活狀態(tài)，為了目標不停地在努力，但并不希望觸及他人、侵犯他人的利益。只是在這樣一個過程當中，不可避免地跟他人產(chǎn)生交集、沖突。我覺得這個劇里邊所有人物都是這樣的，沒有一個人是傳統(tǒng)意義上的壞人?！彪懻f。

董晴飾葛玥

孫安可飾馮茜茜

除了馮曉琴和顧清俞以外，《心居》中的葛玥和馮茜茜等也是精彩和深刻的女性角色。她們在追尋夢想的過程里，有的努力過，但失敗了，有的在人生的轉(zhuǎn)折點爆發(fā)出異常耀眼的生命力?！吧σ彩沁@里的一個關(guān)鍵詞，”滕肖瀾說，“女性是充滿著生命力的。不管是怎么樣境遇，不管是怎么樣性格的女性，到某種特定的時候都會有她的選擇，她的人生價值的選擇，那就是她生命力的體現(xiàn)?！?/p>

而對于《心居》中若有似無的感情線，滕肖瀾表示，沒有必要為兩位女主強行組CP，搞愛情大團圓。愛情只是順其自然，而無論顧清俞還是馮曉琴，都在“其他地方獲得了自己的價值”。她們進入了生命的成熟期，在心靈上與自己和解，與世界和解，“找到自己的人生，聽從內(nèi)心的安排，也尋到了心之居所?！?/p>

現(xiàn)實主義題材的IP是最近幾年影視開發(fā)的富礦，反映時代生活的作品愈來愈受到社會關(guān)注。談及現(xiàn)實主義題材文學及影視作品的創(chuàng)作，滕肖瀾認為，最重要是把握住真實性跟戲劇性之間分寸?！疤貏e寫普通百姓過日子的小說，一方面我當然希望它是非常真實的，讀者、觀眾看了以后會說沒錯，這就是我們現(xiàn)在過的日子。另外一方面，作為劇集來說，肯定也是需要有沖突、有戲劇性。怎么樣既真實，但是又能夠引起觀眾的興趣，兩者之間要找到一個平衡點?！?/p>

導演滕華濤：側(cè)重刻畫當代都市的不同階層

“很多年沒有發(fā)現(xiàn)這樣可以代表現(xiàn)實都市、記錄生活的小說了?！彪A濤說，“因為現(xiàn)實題材作品，其實這些年看了很多，但都沒有更符合我這種創(chuàng)作方向的”。

闊別小熒幕近10年后，《心居》是滕華濤重新執(zhí)導的首部現(xiàn)實主義題材電視劇。此前，滕華濤執(zhí)導過幾部類似的都市題材作品，其中的一些因為直擊民生痛點，具有極高的社會關(guān)注度。他表示，與十多年前的《王貴與安娜》《裸婚時代》等作品不同，《心居》“側(cè)重于刻畫當代都市各個不同的階層”。

“這些階層有差異化，也有共同點，有一些矛盾的地方，也有一些共通的地方。小說以上海為中國都市的代表，全景式地展現(xiàn)都市之中各類典型人物。其中最突出的，一個是以顧清俞為代表的都市白領(lǐng)高知階層女性，另一個是以馮曉琴為代表的社會普通家庭的女性。”

為了把“階層的定位更明確一點”，不同階層的人物細節(jié)被精準打磨，其吃穿用住、工作場所、消費習慣，都在電視劇中鮮明地加以區(qū)分和凸顯。為了了解上海高知白領(lǐng)的生活以及職場，滕華濤與團隊對上海金融、投行等領(lǐng)域工作的女性進行訪談，“不是談工作上的，我們不是個職場戲，主要是了解生活方面、氣質(zhì)方面，還有聊她自己的家庭等等，這樣找到一些感覺?！?/p>

而在扎實的細節(jié)鋪陳下，階層之間的矛盾沖突也實的落點?！靶≌f本身就不懸浮，我也不刻意?！彪A濤說?！疤幵诓煌恢?、不同階層的人物，本身就會有一些不同的視角和想法，這些不同自然就帶來矛盾?！钡瑫r也強調(diào)，《心居》最大的核心是著重于生活和人性中溫暖和善意的一面。

馮紹峰飾施源

童瑤飾顧清俞

這是一個上海作家寫的上海人的故事，“上海”這座都市本身，是《心居》的隱匿的主角。拍攝之前，滕華濤也帶著團隊多次采風，反復(fù)求證、推敲，力求展現(xiàn)最真實的上海風貌。

滕華濤提到，拍攝當中尤其強調(diào)上海作為國際化大都市所獨具的包容與混雜?！八心欠N非常高大上的小資的地方，也有非常本地的、接地氣的地方，兩者是混在一起的。不是相隔二三十公里，而是僅相隔五十米、一百米。我們更多想把上海的這個特點給強調(diào)出來?！?/p>

“《心居》是一個能夠還原上海風情的現(xiàn)實主義作品，能夠讓當下掙扎于生活泥淖的人們感受到力量?！彪A濤說。

此次擔綱演繹雙女主的海清與童瑤，都曾在都市女性題材電視劇中塑造過令人難忘的熒幕形象。有著“國民媳婦”美譽的海清，十幾年前便與滕華濤有過成功的合作。而童瑤最近幾年亦憑借《大江大河》等作品大放異彩。

在滕華濤看來，兩位女主都是非常優(yōu)秀的演員，能夠純熟自如地駕馭角色，溝通方面也十分順暢?！拔矣X得表演上，女演員反而在三十多到四十的這個時間是比較黃金的時間，因為她很多的經(jīng)歷，包括自己的表演上很多的技巧其實是更完整一點的。的確這個年紀的女演員應(yīng)該多獲得一些機會?！?/p>

張頌文飾展翔

演員張頌文在《心居》中飾演手握幾套房，早已實現(xiàn)財務(wù)自由的展翔。這個非常輕松、帶點喜劇和治愈色彩的角色，有人說他“土味”，有人說他“喜感”，無論如何在劇中讓人眼前一亮。滕華濤透露，邀請張頌文加入劇組，就是為了給觀眾一些新鮮感。“因為頌文老師表演能力在這兒，我覺得他也非常符合這個人物的狀態(tài)?！?/p>

雖然《心居》圍繞房子的話題展開，也因房子的話題而飽受公眾關(guān)注，但在這個話題上，滕華濤自言沒有“夾帶私貨”，試圖向觀眾灌注某種理念?！拔易约浩鋵嵏嗟氖强陀^記錄和客觀呈現(xiàn)，我也要求主創(chuàng)不要帶有自己特別的觀點去演繹和表達?！?/p>

陸思宇飾顧昕

《心居》讓人看到了一個上海普通家庭的“里子”，用波瀾不驚的鏡頭語言講述上海人家過日子的真實模樣。故事中有傷痛，但不沉湎于傷痛；有都市社會的壓力，也有人物的努力自強。“我想要做到的是真正地關(guān)注時代，扎根于生活，真誠地展現(xiàn)人性的光輝?！彪A濤表示。

總制片人馬好：《心居》是滬上市井風情畫

“滕肖瀾老師的作品是海派小說里不太一樣的視角，她始終關(guān)注金字塔中間的這群人，包括作者本人也是金字塔中間這個階級的人。所以她一直都是以一種平心靜氣的口吻敘述《心居》這部小說。可能也是我個人的審美，我挺喜歡這種生活感非常強的小說?！薄缎木印房傊破笋R好向記者表示。

談到這個項目的實施，馬好介紹到，從滕肖瀾老師的版權(quán)到劇作的改編，到后期的拍攝，再到播出，整個過程是相對緊密而流暢的。

當小說尚未寫完出版，馬好就拿著一摞打印出來的稿紙找到了滕華濤導演?！皩а莺苁煜ど虾９适拢苁煜ど虾ｎ}材，他也是拍上海題材最好的導演之一?！毙疫\的是，滕華濤讀完了小說十分激動，當即接下了任務(wù)。

在馬好眼里，滕華濤是在敘述生活感上有著極高的審美觀和創(chuàng)作觀的一個導演，“他拍的家長里短、柴米油鹽、日夜轉(zhuǎn)換都會讓你覺得有真實感，這其實是《心居》跟現(xiàn)在的無論是女性題材還是都市愛情題材、家庭倫理題材作品都不太一樣的地方?！?/p>

《心居》劇照

另外，電視劇《心居》也更加注重人物力量的塑造和整個家庭關(guān)系的建構(gòu)?！澳銜l(fā)現(xiàn)《心居》是一個大家庭的故事，這里面有姑嫂，有父母，有孩子等等，它是一個家庭生活緊密的連接體，我覺得導演把這種生活感和真實感，把當下上海表現(xiàn)得非常好?！?/p>

據(jù)悉，電視劇《心居》與去年七一上映的電影《1921》及2022年開年爆款劇集《人世間》并稱騰訊影業(yè)與閱文影視的“時代旋律三部曲”。

馬好透露，《人世間》和《心居》幾乎同期開發(fā)，《心居》稍微晚一點點。她說：“《人世間》這部小說縱深感比較強，講述50年中國百姓生活史，無論是從地理上，從東北到貴州，還是從工人階級到知識分子、政府官員，在我們選題角度來講是一個非常社會化、全景式的作品。而《心居》更多是一個上海大都市的滬上市井風情畫，前者是全景式縱深感，后者則側(cè)重反映社會橫截面。因為上海這個大都市有多種多樣的生活，能夠聚集中國社會當下人的縮影。”

南都記者 黃茜